第20章 心有尘埃

半年后,楚落的儿子出生,起名楚溢。

又过了两个月,傅子江宣布跟楚落结婚的消息,当天,楚落的Namu珠宝公司正式营业,那一天里楚落赚足了他人的目光。

结婚的消息一发布,真是连珠宝的广告费都省了。

这边的秦夜庭知道消息更是在会议室里生生地捏断一支笔,众人禁了声,整个会议室里的气氛低到极致,大家面面相觑,然后一个个地又把脑袋低了下去。

秘书跟了秦夜庭很多年,此时清了清嗓子跟在座的人说:“今天的会议先到这里吧,大家把余下的问题先汇总给我,下次开会时间再通知。”

听到秘书这么说,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,赶紧收拾东西离开,不到两分钟,会议室里已经空无一人,板凳摆放整齐,桌面未着一物。

秘书轻轻退出去,帮秦夜庭关好了会议室的门,能让秦夜庭这么动怒的事,连秘书都是第一次见,一行人出去后更是议论纷纷。

秦氏集团的人跟楚落不熟,只是隐约知道有这么一号人,莫非今日秦总情绪崩溃跟楚落结婚有关?大家只是猜测,谁都不敢妄下结论,下了这层楼,今天的这一切都只当做没有发生过。

暮色从窗户中照进来,办公室里仍然明亮而又空旷,秦夜庭站在窗边,就像一副精致而又毫无生气的画。

他有很多时刻都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失去楚落的,如果当时他斩钉截铁地告诉她,他会给她一个未来,她会不会选择留下。

还是说,她的离开其实早已蓄谋已久,他早就知道,楚落是一个比他更狠心的女人,连孩子她都狠心打掉,还有什么是她做不来的。

想到这里,秦夜庭就无比恨她,可是命运走得这么远,迅疾无声,她就这么消失了,了无痕迹,有时候他更恨的是自己,她明明做了这么不可原谅的事,他还是想着她。

她那张从来都不会认错的脸,却有那么一次在他怀里嚎啕大哭,她也有软弱的时刻,他愿意为了这份软弱终身守护,她却再也不肯给自己机会。

而每一段感情里总是当局者迷,他们站在感情的重重迷雾里早已看不见四面八方的路,一个选择不说,于是另一个人永远都不知道。

楚落心里无比明确地知晓,就算她说了也无济于事,相反还会丢失了自己一身骄傲,她宁愿自己小心翼翼地试探,自己试探出一个答案,也不愿意问当事人秦夜庭。

秦夜庭在这段感情里更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给楚落,才这样导致楚落患得患失,每时每刻都想着离开。

两个这样性格的人在一起确实不够容易,可是怎么办,他们彼此相爱,于是在这些分开的日子里他们痛不欲生。

与此同时,傅棠梨也看到了楚落和傅子江结婚的消息,心里有点五味陈杂,谁都知道楚落的工作能力很出色,有她帮着傅子江出谋划策,只怕傅子江会占了先机。

可好处是,这样一来秦夜庭便会彻底死心,她傅棠梨就有了机会。

傅棠梨坐在沙发上轻轻扣着脚,眼睛看着不远处的一点,她知道傅子江跟楚落的关系好,但是他们两人结婚,还是挺出乎自己意料的。

莫非是楚落近些时日伤心欲绝,傅子江加以宽慰,楚落在感动之下接受了傅子江?

傅棠梨猜不出来,她只知道等傅家聚会上,她要叫一声楚落嫂子了,她们两人见面机会不多,但是身份变化却极快。

楚落和傅子江的结合,最高兴的还属傅老爷子,傅老爷子更是在饭桌上放言,傅家还是有些东西可以留给自己的孙儿的,这催生的态度不言而喻。

樊玲心里也乐了,叮嘱傅子江一定要再接再厉,只是傅子凌和傅棠梨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。

这个看似其乐融融的餐桌背后,尽是权钱纷争,楚落猜不透他们背后的心思,只好默不作声地吃饭。

没想到吃着吃着就被老爷子点了名:“楚落啊,你的新闻我也看了不少,Van珠宝被你管理得不错。”

“爸爸您过奖了。”

“有你这个贤内助帮着子江,我也能放心点了。”

饭后三个子女被傅老爷子叫到书房,傅家的文化产业也从此交由傅子江打理,明面上说是帮助自家大哥傅子凌,实际上不过是又从他那里分了一杯羹,傅老爷子对楚落的这份见面礼也真是够大的。

傅棠梨和傅子凌心里不是滋味,可眼下也没有办法,樊玲天天待在老爷子身边,傅子江又成了亲,傅政明心里的那杆天平总归是向傅子江这边偏了一点。

晚上傅子江送楚落回到别墅后,自己又驱车回了市里的公寓,四平八稳的马路上路边皆是黄色灯盏,路灯一路延伸到远方就像一条华美的灯带。

他突然就有点想白浅了,自从白浅去了非洲做志愿者,总也是联系不到她,关于白浅去非洲这件事,他心里百般不乐意,但也不好阻拦。

他知道白浅跟自己赌气,她一直在等自己的一个承诺,可是这个承诺他一时半会儿给不了,他和白浅之间还有太长的路要走,他在傅家还没有完全站住脚跟,他不可能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,即便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白浅到底有多好。

他和楚落在一起也是缓兵之计,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,相信白浅也能理解。

想到这里,他又忍不住给白浅发了几条消息,然后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,最终才上楼去。

傅子江身边来来去去那么多女人,有的风情有的清纯有的善解人意,但唯有白浅,他见证了她的成长,以前他很喜欢说这是他的姑娘,但是十八岁之后他知道,这是他的女人。

从此他的心只系在一个人的身上,无惧风霜。

上楼后,傅子江给楚落发过消息去,说已经安全到家,然后把一家公司的资料发给楚落,说可以牵线带楚落去认识认识。

楚落回复得很快:“好啊。”

“还不睡?”

“被小祖宗闹得怎么能这么快入睡。”一边喂养小孩一边开公司,这其中的艰辛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到的,幸好傅子江帮楚落找的两个月嫂还算是尽心尽责。

加上管家和之前的保姆在楚落的身边照顾着,倒也不用让人太担心,只不过楚落的时间都被瓜分干净了。

都说女人生完小孩后会有产后抑郁,楚落则是忙得没有时间想东想西,由于平日里完整的睡觉时间都没有,她的睡眠质量倒是好了很多。

车里、办公室里稍有点空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,梦里还是会出现秦夜庭的脸,她伸一伸手就能碰到,好像从来都没有离开。

楚落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没有办法把秦夜庭忘记,但她已经学会了暂时把思念和爱恨藏在心里很深的位置,如果不去碰触,那心里就不会痛。

我们的一生说短很短,说长也实在是太长了,然而无论怎么过都会是一辈子。

关于楚落已经生育的消息目前是完全保密的状态,傅子江为此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,楚落倒是看得开:“子江,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要是哪天被别人知道了也没有关系。”

傅子江沉默片刻:“如果你觉得压力太大,我会承认这是我的孩子。”

听到这里,楚落的心倒是一沉,这样说起来,还是不要被别人知晓得好,傅子江已经帮了自己够多,万一孩子的事也让他落下不好的风评,楚落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,所以在保密这件事上她也格外小心了。

“白浅那边你说好了?”

“嗯,我会跟她解释的。”

白浅选择到非洲当志愿者其实也是无奈之举,因为她每天实在是太思念傅子江了,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他待在一起,如果你把自己全部的身心都交付到一个人的手上,那你已经输了,并且输得彻底。

她不想让自己处于这么被动的位置,不想被这份思念折磨身心,这才选择了出去,在一个更为陌生的国度里每天忙忙碌碌,或许可以让自己的心好受一点。

那边的信号不好,有时候会收不到电话和信息,但是一旦收到了傅子江的信息,她都会高兴上一整天。

然而那天除却傅子江的信息,她还收到了樊玲的信息,樊玲说你哥要结婚了,有时间回来吗?

白浅的脑子轰隆一声,犹如晴天霹雳,过了一会儿樊玲的消息又发了过来,结婚对象是你哥之前的朋友,楚落,很不错的姑娘。

这究竟是怎么回事,傅子江明明前一秒还说很想自己,怎么突然就这么跟别人结婚了?她知道傅家给他的压力很大,可是他就这么结婚了,她怎么办,她该怎么办?

白浅因为樊玲发过来的这几句话眼里充了泪,她模模糊糊地看着手机屏幕,腿部发软,一下子就跌坐在地。她不想透出自己的软弱,可是心里那么难受,她可以很爱他,低到尘埃里的爱,可是世上还有最悲哀的事,你连爱的资格都没有。

为了这一份周全和养育,她付出了全部的青春跟着他,他们之间只有哥哥妹妹的身份,她其他的身份都不能见光。

这几近十年的付出和等待,最后的结果,不过是她眼睁睁地看着傅子江和别人结婚。

只有楚落和傅子江心里明镜似的两人在做戏,可是在白浅看来却不是这样的。

白浅告了假,一个人呆在宿舍里,身子弯曲,面对着墙壁,整个人已经痛到麻木,他对她竟然连个解释都没有,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娶了别的女人。

这么多年的陪伴,到头来不过是笑话一场。

那天之后白浅再也没有回过傅子江的消息,就权当信号不好,她什么都收不到吧。白浅总也没回消息,傅子江心里担心,只好问白浅那边的负责人。

“白浅好着呢,你不用担心,可能就是信号不好收不到,没事没事,我们快回去了。”

从那之后倒成了负责人给傅子江报白浅的平安,偶尔还有负责人拍下的白浅的照片,一段感情若是出现了问题,其实双方都是可以察觉到的。

傅子江猜到白浅是故意不想回自己消息,但是却又因为路途这么遥远而觉得无可奈何,想之前白浅毕业,她一心回国,可是傅家的事儿还没定,傅子江便说服白浅说让她继续在国外深造,白浅心里也是倔强得很,她听出傅子江不想让自己回国的意思,一气之下就报了非洲志愿者,当时刚好学校在招募,一切都很顺利。

白浅先斩后奏,傅子江心里自是百般不愿,但是也是没什么办法,只好同意她去,出门在外,风险颇多,傅子江想了想,不想让白浅分心,于是他和楚落假结婚这事也就没跟白浅说,毕竟一言两语也说不明白。

所以就想着等白浅回国他去接她的时候再好好跟她说说,没想到这么一耽搁却把白浅伤得不轻。

她一个人在遥远的地方,每天胡思乱想,觉也睡不好,甚至还想过自己就在这里一了百了让傅子江愧疚一辈子。

但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做,只是申请提前回了国,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,问了家中的保姆,知道傅子江跟楚落住在郊区的别墅,干脆只身一人来了这。

她不知道她的到来对于傅子江来说是惊喜还是惊吓,但是都不重要了,她得要一个说法,然后彻底地告别。

傅子江对她必定是有恩,就算他再怎么做出十恶不赦的事情,他对于她仍旧是有恩的,发生了这样的事顶多他们日后互不相欠。

可是情债往往是最难还的,白浅走在路上,一边想眼眶里一边便含着泪,当一个人的情绪在极度低落的时候,真是动不动就会流眼泪。

如果傅子江娶了别人,她或许还不会这么难过,因为她会说服自己傅子江跟她们是逢场作戏,可是傅子江偏偏娶了楚落,他们是有感情基础的。

白浅也一直知道傅子江的身边有楚落这号朋友的存在,有时候他出差他也会带着白浅一起给她挑礼物,傅子江在白浅面前毫不吝啬地夸奖楚落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。

当然他也会提及秦夜庭,所以白浅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,可是如今两人已经结婚,白浅再这么细细一回味,这才恍然大悟,傅子江是不是早就已经对楚落有意。

这样的认真让白浅心里极为不舒服,她害怕他们两人之间是真的感情,那将无她的立身之地了。

白浅从包里掏出纸来,轻轻地沾在眼睛上把眼泪擦干,然后声音喑哑地问司机哪里有垃圾桶。

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白浅一眼,看到她神色欠佳,关切地问道:“姑娘你没事吧?”

“没事没事,看到了一个视频,让人挺感动的。”白浅一边说着,就一边看向了窗外,头发遮住了半边脸,一种刻意回避的姿态,司机也就很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。